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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满囤拉了拉妻子，低声道，“二妮，我看……我看厂里这安排也算有诚意了，要不，咱们去看看旧房再说？”
孙二妮哼一声，没再反对，算是默认。
送走工会和后勤的干部，郭家的气氛缓和了不少。
虽然心结未完全解开，但至少有沟通的渠道和解决问题的希望。
孙二妮在厂区撒泼以及郭家深夜争吵的消息，像长了翅膀一样，在短短半天内就传遍了合山总厂和省城办事处。
不同的人对此有不同的解读。
一些老成持重的职工觉得孙二妮过分，但也理解她为家操心，认为厂领导后续的处理还算公道。
部分同样对分房排序有些微词的人，则暗中觉得孙二妮闹得对，甚至私下串联，想借此机会也给厂里施压，争取更好的条件。
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，则从中看到了可乘之机。
当天下午，就在顾耀赫主持召开分房方案最终定稿会时，秘书匆匆进来，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顾耀赫脸色微变，对与会人员说了声会议暂停，便和沈妙音快步走到窗边。
只见办公楼外，不知何时聚集了二三十名职工家属，以中年妇女为主，情绪激动，正七嘴八舌地嚷嚷。
“凭什么他们家闹就有旧房换？我们家也要换！”
“分房方案就是不公平，要重新评！”
“顾厂长出来给个说法！”
……
为首的，竟然是几个平时在厂里就有些搬弄是非，爱占小便宜的家属，其中一人，正是之前被处理过的王彩凤的远房表妹！
显然，孙二妮的事件成了一个导火索，被某些人利用，试图将个别矛盾扩大化，制造群体性事件，给厂领导班子施压，甚至可能背后有推手，想搅乱合山稳定的大局！
沈妙音眉头紧锁，盯着人群，声音沙哑，“耀赫，看来有人想借题发挥。”
顾耀赫目光冷峻，扫过楼下那些被煽动起来的面孔，又看向远处几个躲在人群后面，眼神闪烁的熟悉身影。
那是与钱友德有牵连的少数残余分子。
“跳梁小丑，不足为惧，但处理不好，会影响职工团结，破坏分房工作。”
顾耀赫手插进裤兜，沉声道，“不能让他们聚在这里，更不能答应任何无理要求。”
他转身对李副厂长和张国强命令道，“老李，你立刻通过广播，宣布分房方案最终解释和申诉渠道，强调厂里会公平处理每一个合理诉求，但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扰乱生产秩序！”
“国强，带保卫科的人下去，疏散人群，态度要坚决，但注意方式方法，把带头煽动的那几个重点监控起来！”
“明白！”两人领命而去。
很快，厂区广播响起，李副厂长沉稳的声音传遍每个角落，重申分房政策，表明厂里态度，警告不要被少数人利用。
同时，张国强带着保卫科干事来到楼前，他没有动用强硬手段，而是站定后，声如洪钟，“各位工友，家属同志们，请保持冷静，分房是厂里的大事，厂领导高度重视，一定会依法依规，公平公正地处理好！”
“大家有任何意见，可以通过车间，工会正常反映，聚集在这里解决不了问题，反而影响厂区秩序，让亲者痛，仇者快！”
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个带头煽动者，“尤其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，不要再煽风点火，否则，后果自负！”
在广播的权威声音和保卫科的坚决态度下，聚集的人群开始动摇，一些原本就是跟着起哄的家属见势不妙，悄悄溜走了。
那几个带头的人，在张国强逼人的目光下，也气焰顿消，嘴里嘟囔着反映问题都不行，却不敢再大声鼓噪，最终悻悻散去。
楼前聚集的人群虽然被广播和张国强的强硬态度驱散，但那股因分房而起的暗流并未平息，反而在有心人的推动下，转向了更隐蔽的角落。
几天后的一个傍晚，孙二妮正蔫头耷脑地在自家小院里晾晒衣服，心里还憋着分房不顺的闷气。
这时，一个穿着花哨衬衫，烫着卷发，脸上堆着笑的中年妇女扭着腰走了进来，正是王彩凤的那个远房表妹，名叫李翠花。
“哎哟，二妮妹子，忙着呢？”李翠花嗓门尖细，自带一股热络劲儿，手里还拎着一网兜刚上市的橘子。
孙二妮瞥了她一眼，没什么好脸色，“翠花姐啊，有事？”
她跟李翠花平时没啥深交，只知道这人嘴碎，爱打听事儿。
“瞧你说的，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？”
李翠花把橘子往石桌上一放，自顾自地拉过个小马扎坐下，拿起一个橘子就开始剥，“听说你前两天受了点委屈？姐这心里听着都不得劲儿。”
孙二妮晾衣服的动作顿了顿，鼻子一酸，强忍着没掉泪，硬邦邦地说，“有啥委屈不委屈的，厂里规定，咱能说啥。”
“规定是死的，人是活的嘛！”
李翠花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，压低声音，“要我说啊，二妮妹子，你就是太老实，郭副处长在厂里这么多年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，凭什么那些才来几天，仗着有点文凭的小年轻就骑到头上？”
“你看人家陆工，分了大三居，听说家里装修得那叫一个气派，还有那个谁。”
她开始如数家珍地列举那些排在郭满囤前面，分了更好房子的职工，每一个都刻意强调其短暂的厂龄或偶然的贡献，与郭满囤二十年苦劳形成鲜明对比。
孙二妮听着，心里的天平越来越倾斜，那股本已稍息的怨气又噌地冒了上来，脸色也越来越难看。
李翠花观察着她的神色，眼中闪过一丝得意，继续添油加醋，“要我说，这分房啊，里面猫腻多着呢，你以为真是按那死规定来的？还不是看谁跟领导关系近，谁会来事儿？”
“像你家老郭，老实巴交的，光知道埋头干活，哪懂得这些弯弯绕？”
她凑近孙二妮，声音压得更低，带着神秘的意味，“我可听说，顾厂长和沈总工对他们那个宝贝技术团队，可是偏心得很，什么好事都紧着他们先来。”
“为啥？还不是指着他们出成绩，好给自己脸上贴金，咱们这些老黄牛，用完也就扔一边喽！”
这话如同毒刺，狠狠扎进了孙二妮的心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