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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洛自然不会一棍子打死良财。
不管是从察言观色的水平看,亦是日常操持管理的能耐看,良财都挺胜任,她一直以来理解管理者对下的不假辞色和些许严厉,良财是她选的管理者,她应该予以尊重。
所以哪怕良财狐假虎威,摆出一副不那么符合身份的嘴脸,她都没有挑过刺,不然怎么压服得住人?
但今时今日,她发觉她高估了良财。
和若姚的清透明理相比,良财其实非常遵守这个时代的规矩,他信奉人是被划分为三六九等的。
他对明洛做到了言听计从万般小心,称得上是无底线讨好。
而对下,他的嘴脸切换很快,也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。
他其实是这个时代不少底层的缩影。
也不双标。
自己居下时对上百般奉承,而居上位者时对下不留情面,连笑容都吝啬给予。
大抵是明洛平素对下和蔼温柔惯了,以至于良财面对明洛指名道姓的指责直接面色一白,吓得一身冷汗伏在地上。
“先起来。”
明洛从不喜人跪拜在她脚下,尘土鞋履是什么值得亲近的东西吗?地上多脏。
“娘子。”
良财声音颤巍巍地唤了声,倒不敢为自己开脱。
“你伺候我用心,哪怕是一顿简单的面,也合我胃口。”明洛对面并不怎么喜欢,难得今晚都吃完了。
“这是你的优点。其余的……你怎么管理约束底下人,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但我亲笔写在墙上的须知,你莫要无视,懂吗?”明洛黑沉的双眸往良财面上轻轻一刮。
“懂,懂。就算从前不知,今日也听懂了。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儿,不能厚此薄彼,不能瞧不起人。”良财是真的惊慌,和其余对明洛一知半解的积善堂众人比,他自问认知地全面。
比如自家娘子能和公主和王妃……不对,这会是皇后了,说得上话,不是像他在明洛跟前的姿态,而是一种超乎世俗的淡然处之,并无太多谄媚,日常提起只拿对方当个人,仅此而已。
明洛最可贵的一点,她一直知行合一,对上对下的态度差距极小,不能说完全一样,但真的是一股清流。
她伸手拨了拨耳边滑落的一缕细发,慢悠悠地缠绕在指间:“你务必仔细记着,大家都是人,都是一条烂命而已。我是,你也是,那些贵人离咱们太远,就算来此也不过出于好奇,是断然不能允许自己和下九流处在一道的。”
“更不要因为我和突如其来的事件,影响了你们的午餐福利,该是怎样就是怎样。”
明洛混到如今,除了宫里和特殊场合,可以算是处处被人众星捧月,吃食供应都不差。
没必要和积善堂的人争夺食物。
“是,是。奴谨记于心。”
“你先去忙吧,我这边看会书,看完就直接从侧门离开,不必来送。”明洛打发走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良财。
外头花木扶梳,映着一轮秋阳。明洛挑了处采光好的地方,认真翻阅,试图寻找自己想要的信息。
从昨夜折腾到积善堂,明洛的记忆没与她开玩笑,手抄本的陆祥恩农书确切来说,排版字迹都比原本要清晰,她一页页地翻过去,速度越来越缓,显然被书中内容吸引。
好几章的叙述生动不失风趣,并不枯燥,有种其他农书没有的轻快,读起来不费劲。
秋风在树叶间无拘穿过,漱漱入耳。
她没有被谁打扰。
等通读完一遍后,方觉腰酸胳膊疼,她站起身,面朝庭院里的零星秋菊舒展肢体。
晚间明洛本着考察的原则,对积善堂的平日伙食来了个突击检查,全程含了点让人看不出喜怒的笑。
在其位谋其事。
当了小领导后会知道,为什么领导都喜欢保持神色镇定从容,再不济也顶着张便秘脸。
因为她的表情太牵动底下人的心。
良财就不说了,包括伙房的分管负责人,那些半大不大的孩子,个顶个的在意她的脸色。
一顿饭她吃得心平气和。
其他人皆味同嚼蜡。
来都来了。
明洛饭后巡视了积善堂的宿舍卫生情况,物品领用情况,所到之处鸦雀无声,唯有一张张低垂着的脸。
自始至终,她没说什么重话。
宿舍……和她预想中的差不多,起码从被褥衣裳的摆放来看,孩子们没有被严格规训。
卫生大差不差,起码垃圾桶里有垃圾,没有被严苛要求,有人还在橱柜里藏着吃食。
种种小节看来,明洛心情明朗许多。
她要看的是这种充满生活痕迹的宿舍,不是被子叠得堪比方块,床铺上不许有衣物,桌上不许摆吃食,垃圾桶里不许有垃圾的虚假景象。
离开之时,她作为此地最高领导,不可能没有表示,眼看良财及其他分管负责人全部在场。
她先各自给了赏,全了他们的脸面。
然后指出若干不足,且未指名道姓,留足了余地,表示下次来会重点查看,希望改进云云。
最后给积善堂的所有孩子加了一身冬衣。
“腊月前务必妥当,每个孩子两身冬衣换着穿,一件合身些,一件偏大些,来年可以稍稍穿一阵。”
“喏。”
她转出巷子时,天边晚霞已收起了漫天锦绣,唯留给她一抹与夜色交融的余晖流光。
所幸她随身携带玉牌,和此处街坊的武侯关系融洽,没有被为难地回了明扬医院。
结果医院门口,正是不日才见过的许营德焦躁不安地来回踱着步,浑身的烦躁明洛大老远地感受到了。
“许主事……”明洛寻思了下,许营德目前所在的官职是不易升迁的,除非出京往地方任职一段时间。
“各地都已遣使安抚,开仓赈济,我被派去京畿一处州郡。”许营德开门见山道。
“那不是挺好?”
明洛不解。
这有什么值得烦的?
“是我如今上峰。他左右瞧我不顺眼,大约嫌我屡屡上奏抢了他的风头,他直接命我去。”
“这是苦差事吗?赈灾?”